中国影协创作采风团奔赴甘南地区,陈逸恒、黄丹等艺术家表示——
远离生活,电影难觅“戏魂”
在真实生活中 感悟人性之美
导演陈逸恒上次踏上甘南的土地,已经是37年前的事了。出生在北京的陈逸恒,很小就跟随父母迁徙到了甘肃兰州。他记忆犹新,1973年到1977年间,自己每个月都会跟着车队来到甘南地区运木头。大西北的山川与老乡见证了陈逸恒的成长,也成为他从事导演创作的灵感源泉。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陈逸恒就是一位专职演员,他在《北平战与和》《北京爱情故事》《许海峰的枪》等影视剧中塑造了许多深入人心的角色。初执导筒,如何面对从演员到导演的角色转换?“无论演戏还是导戏,都必须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二者本质是相通的。”陈逸恒如是总结自己的“创作经”。
陈逸恒导演的第一部电影《腊月的春》,就源自他的一次甘肃之行。在采风过程中,他了解到了甘肃“联村联户、为民富民”行动实施过程中干事刘为民的事迹,于是饱含深情地创作出了表现刘为民为村民办实事的经历以及他所在的帮扶点葛家湾村村民因之改变自身命运的影片《腊月的春》。
这次来到甘南,陈逸恒是为了执导自己的第二部影片《太阳河》。“明年是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我想创作一部从不同角度表现长征的影片,借此纪念那些为了新中国的诞生始终坚定信仰、坚持奋斗而不惜牺牲生命的高贵英灵。”一个偶然的机会,陈逸恒观看了话剧《太阳河》,这部表现“五个人长征”的作品,曾因独特的视角在全军范围内引起过巨大反响。陈逸恒决定,将话剧改编成电影。
电影《太阳河》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1936年,长征中的红军某部队与国民党军队正面交锋,战争过后,幸存下来的四位红军战士为了保护一个襁褓中的红军遗孤,也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命令,把一个国民党军官完好无损地押送到指挥部,暂时放下个人仇恨,一路护送、一路艰辛、一路牺牲,最终只有国民党军官、一位年轻女战士带着婴儿活着来到了指挥部。
两种不同艺术形式之间的藩篱,并不是那样容易打破的。如何将人物、场景更加集中的话剧改编成用视听语言讲故事的电影?这一度令陈逸恒和主创团队陷入困境,并先后五次修改了剧本。今年5月底,恰逢纪念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73周年,陈逸恒决定跟随中国影协创作采风团上一趟甘南:“发生在甘南的故事,必须要到甘南找灵感。”
来到阔别近四十载的甘南,陈逸恒除了体会到久别重逢的兴奋,就是感觉头痛胸闷。毕竟岁月不饶人,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虎虎生风的小伙子,高原反应让年过六旬的他倍感不适。然而,甘南地区的山川草场、淳朴乡音却令他渐渐寻找到了创作的方向。“要拍好《太阳河》,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些红军战士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一个敌人?”陈逸恒坦言,来到甘南这片海拔超过3000米、生存条件艰苦的土地上,他才更加懂得了生命的价值与信仰的意义。
“红军战士们将敌人看作一个有生命的人,所以才会拼死相救;而坚定的信仰,支撑着他们的肉体或精神冲出了这片非人的环境。”陈逸恒说,“面对着自然环境与敌军追击的双重考验,或许我们无法说出‘人定胜天’这样的口号,但正是那样的苦难锻造出了一批真正的共产党人,他们身上所闪耀的红军精神与人性光芒,足以照亮整个天空与大地。”陈逸恒决定,在影片中不刻意将共产党员与国民党员划分成迥然相异的两类人。“双方虽然信仰不同,但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在特定环境中,人性不会因为信仰和主义的区别而分崩离析,真善美是所有人类共同的追求。”
甘南之行,终于帮助陈逸恒寻觅到了电影《太阳河》的“戏魂”,影片将于7月开拍。他坚信,《太阳河》中这些拥有信仰的红军战士,不仅能够感动经历过革命年代熏陶的“50后”“60后”,同样能够打动成长在物质丰裕年代的“80后”“90后”。“人性之美,终归能够触动所有观众的心弦。”陈逸恒表示。
用真实生活 抗衡超级英雄
与陈逸恒一起随中国影协创作采风团来到甘南地区的,还有导演麦丽丝、编剧黄丹、导演梁明等电影创作者。他们并不像陈逸恒那样带着具体的电影项目来此采风,而是希望通过对甘南风土人情的浸染,获取新的创作灵感。曾创作过《我的1919》《台湾往事》等影片剧本的黄丹在拉卜楞寺参观时,随一群信众走进了庙堂,当数十位信众虔诚诵经的景象呈现在黄丹眼前时,他体验到了一种平静之中的震撼。
“虔诚的信仰赋予了他们执著而坚定的神情,这一张张纯真的面庞,比任何创作的故事或者虚构的情感都更加动人。”黄丹开始思考,国产电影中的人物为何难以如此吸引人?曾有很多电影创作者向黄丹抱怨,真不知道如今这些“80后”“90后”观众到底想要看些什么。黄丹觉得,创作者们可能低估了年轻观众的审美水平。“在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这代人,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低俗。一些低级趣味的影片票房大卖,并不意味着年轻观众真的喜欢它们,反而更能说明中国电影人还没有能力创作出大量雅俗共赏的高品质作品。”
在高海拔的甘南,中国影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康健民气喘吁吁地对黄丹说:“这种高原反应是在冥冥之中提醒我们,要让步子慢下来,让思想和灵魂沉淀沉淀。”康健民的话,令黄丹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去上海创作采访的经历。
一年前,网络上的一条新闻吸引了黄丹的注意:一位92岁高龄的上海名医,至今仍在为病人做手术。“是什么信念支撑老人工作到现在?”黄丹当即决定将这位传奇医生的故事创作成电影剧本。为了深入了解老人的生活,黄丹五次奔赴上海,不仅跟老人一同进出手术室,还与老人一起吃饭、喝茶、聊天。一年过去了,他终于打造出了剧本的雏形。“深入生活,就是让思想和灵魂沉淀的过程。”黄丹表示,“不深入生活,你也许能够编造出曲折离奇的故事、性格鲜明的人物,但一定无法令影片获得质感。”
第五届北京国际电影节期间,黄丹曾邀请意大利国宝级电影导演保罗·塔维亚尼到自己任教的北京电影学院讲座,大师的一句话令他印象深刻:“现在全世界的人谈起意大利电影时,都会提到新现实主义。事实上,在新现实主义电影发轫初期,意大利观众是不喜欢看这类影片的,他们只被好莱坞商业片所吸引。”
黄丹意识到,今天的中国电影业也面临着相似的危机——好莱坞的超级英雄们,令很多国产影片叫苦不迭。“我们与其抱怨好莱坞文化倾销,还不如效仿当年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巨匠们的做法,真真正正地走进生活,用电影展现真实中国人的生活。”黄丹说,“当年德·西卡、罗西里尼等意大利导演通过这种方式与好莱坞抗衡,如今的我们为什么不能?”